空巢【〈選一篇〉：2010年8月】

這個暑假之後小兒子也上大學了。大兒子的學校就在我們居處附近，幾乎在課堂之間都可回家吃喝玩「睡」。小兒子也在本地升學，但學校與我們家是天南地北，他住宿舍，就真有點像離家升學的味道。

在香港，所謂「天南地北」其實只是一小時車程。從前我離家在外讀書才真的遠。那個年代，隔半個地球就真是隔了半個地球，電郵固然沒有，書信要四天才到，郵包「物資補給」用海郵要兩個月。長途電話當然不是尚未發明，但太貴了，幾個星期才捨得講幾分鐘。

當年爸媽有多掂掛著遠方的我這個自覺有毛有翼會飛的兒子，我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。現在孩子只不過是搬去across the town，就覺得有點遠了。

這自然讓我想起小學時念誦的白居易的〈燕詩〉。詩的結尾教訓味道太重(「燕燕爾勿悲，爾當反自思！思爾為雛日，高飛背母時。當時父母念，今日爾應知！」)，不是我喜歡的詩意，但前面一段寫小燕子羽翼成，紛飛離去，剩下父母雙燕在空巢裡啁啾終夜悲鳴，就甚感人。

洋人也有「空巢症候群」（Empty Nest Syndrome）的感慨，更做心理研究。面對空巢，合宜調適心情，化空間為自由。

【《明報》2010年8月4日〈大夫小記〉】